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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> -> 埋憂集卷三

《埋憂集卷三》[View] [Edit] [History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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昭慶僧
2
丁卯鄉試,烏程董生某,以錄遺僦寓湧金門內。舍宇湫隘,主人為遷其妻子出,俾下榻焉。時溽暑乍退,殘月始生,其窗外一帶短垣可踰。生孤眠無侶,輾轉不寐。夜將半,聞庭內有人踰入。旋見紙窗一人影,頭童然,僧也。生心知其非竊賊也,假寐以伺。僧于窗上略用摸索,窗扇砑然自開。探身入,以手中巾扇置幾上,弛其短衣,走至榻前低呼曰:「好姐姐,小僧來也!」生不覺失聲笑曰:「和尚誤矣,小生僦居在此,非復是汝姐姐矣。」僧大驚,赤身從窗中竄去。生起,取几上扇視之,其上有《小倉山房寄粱山舟侍講》一詩,款稱「某大和尚慧鑒」,蓋即山舟先生所書也。心竊喜。
3
次日早起,易衣冠,袖其扇出錢塘門。往來湖上,詢其人,知某和尚為昭慶主席僧。投刺晉謁,略敘數語,出袖中扇與之曰:「僕夙欽戒行久矣,自恨塵濁,侍講無緣。今幸得親蓮座,敢獻此以表皈依。」僧接視,知為昨所遺物,默然久之,合掌稱謝,兼問:「尊寓何處?」生一一答畢,辭出歸寓。憩坐方定,僧忽袈裟朱履,搖扇而入,一見伏地稽首。生扶之起,僧顧左右無人,袖中出裹物與生曰:「先生大恩,銜結莫報。此區區者,聊備償報之需,勿以匏葉為笑也。」生辭謝,僧置几上而去。啟函秤之,得白金百兩。喜甚,扃置篋中。已忽頓悟曰:「吾不可復留此矣。」遂呼主人,酬以值,托故辭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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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人往呼其妻子還,迨夜相與就寢。睡方酣,僧果復至。啟窗入,徑達生臥處,索得其首,舉刀力切。其夫驚起,急捉其臂,大呼救命。僧大駭,然知為其夫語音也。小語曰:「勿聲,小僧也。」而室中已悉起環視,見僧手利刃,晶瑩如雪,而血殷枕席,其妻身首離矣。僧亦慘然而泣。蓋其妻本為僧而娶,僧始以赴約遇生,雖餌以金,然不保其不洩於人也。故復至,出其不意殺之,不知其已遷去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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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縛僧送縣。令來驗畢,呼僧鞠得其情,飭役至烏程學訪董生所在。校官遍檢冊中,無其名,反白於令。令趨提僧出曰:「殺人者死,何用董生!但恐斬汝,則塵根未斷,不如易以火葬之法,送汝升天,庶幾骨化煙消,他日可免再墮孽障也。」遂命抬至教場,積薪焚之,取其灰揚之江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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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事董生嘗自述于人,其投刺時,蓋已先易其名,故無從尋訪也。聞是時僧鬢已斑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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雙做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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吾邑西北周家滸,有周鳴山者。生一子,年十八,始締姻村中楊氏女,年十七矣。雖荊布不飾,而致極風騷。其家故與周對宇而居,咫尺蓬山,目招心許,竟潛通焉。後女覺腹中震動,枕邊語及,恐為其父母知也,寢不成歡。天未曉,周氏子即起去。而其父早起,不見其子,覓之,數日不得,已絕望矣。即女家父母,亦並莫測所以,相對歎詫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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居久之,見其女腹大如壺,詰之,女初不言。父疑其有所私也,將致之死。女始吐實,兼述其夜所私語者。其父乃以商于周,周驚曰:「若然,是吾兒以懼罪而逃也。」其妻在旁笑視周曰:「吾夫婦年已垂老,今兒去不還,幸新婦已妊,若得產一男,是吾無子而有孫也。今新婦坐蓐有日,不如邀渠來家共視之,免致他虞。」夫思其計亦良得,遂擇日迎歸。未幾遂挽,及墜地,男也。夫婦皆喜。婦亦喜,然每思其夫不見,則撫之而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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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後,兒年已十九,為之娶婦。拜堂甫畢,忽一人虯髯繞頰,荷擔踵門而入,在坐皆不識,即其父亦不識。其人歷述所自。適其婦在門後,竊聽已審。遽出,指其兒罵曰:「負心郎,遺此一塊肉,而脫然遠去,妾為汝幾死者數矣。今日亦有面目復來相見耶?」翁笑曰:「癡兒既不別而行,二十年杳無音耗,將置吾二老人于何地乎?」其子涕泣謝罪。為言始以懼罪而出,至松江賣餳以活,至是頗有餘積。然以思親故,不避罪責而來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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翁曰:「吾二人幸猶無恙,但汝已有子有媳。汝婦尚髮蓬蓬作處子裝束,試看是何模樣?」眾客聞者亦為哄堂。因相與慫恿,即於是日為二人成婚。婦大慚,不能仰視,遂入。周翁亦入,與妻言之,妻亦笑不可止。因共促女妝,女不肯。眾為之攏頭抹粉,即衣以新婦所著繡袍紅裙,扶掖出堂,喝令鼓吹。於是音樂更奏,女與其夫交拜,而後拜其父母,繼令子婦參拜。拜畢,送入房中而合巹焉。是時女之父已前歿,周翁夫婦俱踰七十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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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爛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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邑西市港村,有周爛面者。嘗以竊物刺字於面,因以藥敷之,使其處潰爛,人呼爛面孔云。而自還家後,橫行益甚,索詐錢物,逼淫婦女,肆毒一方。人畏其扳害也,不敢與較。後竊於村中富室某,贓物為其所認。次日往市豬肝一片,歸而煮以食其母曰:「今夜飯畢,當往縊於某氏之門,故以此供汝,使汝得為飽鬼。」其母年逾七十,雙目已瞽,平時乞食村中。是夕涕泣而往,就縊于某氏。次日爛面尋至,聲言將赴縣申報。某啖以重賄,爛面得飽其欲而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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嘗讀《初月樓見聞雜記》,言:婺源董逢其,名世源。性寬厚,於物無所忤。順治四年,大祲。里中無賴子,使其父先飲酖,造其家,冀其死,可得重賄。及入門,延之上坐。忽自懟曰:「吾兒誤我,我不忍死善人之門。」疾趨出,踣于道旁而死。因嘆天下事,無獨必有偶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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爛面孔後為村中人聚薪焚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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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嘗有村嫗鬻犬于屠人,逸入逢其家。嫗尾至,百呼不出,償其值而遣之。自是犬恒不離逢其側。及逢其歿,臥柩旁不食,數日而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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狗羹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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乾隆甲午,山東王倫之變,馬要沈笠亭先生殉難壽張。時署中一黑犬,晝夜伏靈柩前,哀號不食。比殮,犬狂躍數四,以首觸棺而死。家人義之,載歸,為瘞于先塋之側。相約歲時掃墓,必設狗羹飯祀之,至今猶不廢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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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:笠亭先生,諱齊義,為山東壽張令。有一女,生二歲,母陸孺人歿。先生哺以棗栗,適其寒溫,心力殫焉。繼母張孺人,以撫以育,女亦能率教。稍長,溫清定省,如成人。與女兄暨諸昆弟友愛。好讀書,尤喜誦孝經、小學。每遇古人捐軀授命之事,輒感慨激發,歎息彌襟,其孝義蓋天性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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歲丁亥,女年十一。笠亭先生筮仕山東,女瞻雲流涕,恒以不得侍親側為恨。辛卯夏,先生病痊,謁選。女臨別牽衣,淚涔涔下,大言曰:「吾父為國家官,願吾父為忠臣足矣。」先生訝其言過驟,兩兄亦以其言頗不倫,怦怦然不能釋于懷,而初未知其言之痛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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甲午秋,逆匪王倫發難。女從叔某自壽張縣脫歸,縷詳遭變事。女驚聞駭愕,匍匐墮樓,昏懵深痛中,細詢笠亭先生殉身始末,暨身後情形。于時,兩兄方奔馳山左,隨慫恿女設靈成服。一卮跪奠,發聲長號曰:「吾父業為忠臣,亦復何恨!兒事母不終,事父伊始也。」時家人群屬昏迷,不知作何語。久之,女起入內,人怪其久不出,視之,已投繯死矣。時十月二十四日之夜漏二十刻也。麻葛重襲,血淚淋漓,見者咸為之泣下。或曰:「義女初聞亂,魂魄紛馳,時時繞柱行。」或撫膺慟曰:「果死矣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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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夕,夢笠亭先生朝服立於庭,面目血濡不可認,曰:「吾幸有以報國。」嗚呼!孝義之誠,通于鬼神,果若此乎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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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于文事,不學而能成詩、古樂府,小楷亦精整可喜。此不足為義女重,特論次其死於義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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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:義女名玉麟,死時年十八。乾隆四十年七月某日,浙江巡撫三保具提,部議准旌,有旨:「孝女當稱曰義女。」夫臣死君,女死父,忠義之烈,萃于一門。備錄其事,以見格及豚魚,其由來蓋有本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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邵士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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松陵尹邵君,諱士梅,字峰暉。生而能憶前世事,惟忘其未婚以前。十八娶婦呂,婉淑明惠,顧常言曰:「妾命不長,不能終事君子。」家人怪之。丙戌呂年二十,忽自言今歲當死,輒嗚咽流涕,絮語恍惚不可辨。一夕,謂邵曰:「若毋悲,妾旦夕當死,而緣固未絕。更一世當數歲殤,更一世再為若婦,與若生子。若他日舉進士,初任,距家邇,宜有徵異。再任,宜亟歸。歸詣屏靜處修道數月,爾時重遇君矣。即訪妾者,家瀕河,兩河匯成一河,左逾陂陀第三家,妾居也,而門有井。其姓則姓譜第三字也。妾年且十八,而是歲閏以二月,即娶我,猶及使堂上翁見也。」翌晨,忽沐浴,闔扉以死。邵驚悼,踰歲乃更娶。辛卯舉于鄉,己亥舉進士。謁選,改登州教授,俄遷棲霞教諭。入邑郛,恍若舊曾歷,心異之。諸生李完真來見,邵識之曰:「我閱博士弟子籍,見李可培名,恍若曾睹其貌。及入謁,視之惟肖,故識君爾。」諸生傳以為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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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言方山水泉之勝者,邵攜具往。出郭門裏許,有學隸趨迓,即問:「汝家郭外耶?」曰:「家三里店。」邵恍然凝佇良久,頓悟曰:「我前生固居三里店也。」時諸生、傔徑道旁觀者,皆愕眙不能語。步至店,視其門閭皆非是。曰:「當前俯郭而望山嶺者,始得也。」隸白其墟舊有三里店。邵復步訪之,漸近,曰:「是矣。」問隸:「有古廟乎?」曰:「無。」數武上坡,忽見頹廟,蓋記曩時魂過此廟門外,回睇悲思家焉。中一神像白髭者尚在。至店,廬舍宛然,故高長者東海家也。邵憶歿時有三子,一女孫嫁宋氏,三子皆殤,惟二孫在。周覽閭左,記舊時游憩設宴,貿遷賃居諸事甚悉。里父老曰:「高長者故尚義信然諾,性伉直。族黨有不平事,輒據理平之乃已。」邵詢父老:「某樹下有翁髯而頤,曩賣布索值令其飲,不時與值,而諦其容甚審,亦識之乎?」應曰:「信。」「城下大石奚在?」曰:「徙城隍矣。」「廟之丹臒何新耶?」曰:「毀于火,撤而新之也。」「距二十里山脊,有彈子峴,甚險峻,負薪行,戰戰慄慄,有諸?」曰:「果也。」語多,不具述。邵留數日,經紀其家,為孫議婚以去。遠近聞者,莫不歎異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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戊申,遷尹吳江二邑,——二邑兼震澤言也。賦繁催科,必事敲撲,非其好也,不二月謝病去。己酉冬,以事至清源。過館陶,至一寺,甚閒敞,壁庋藏經。因假館翻閱,灑然了澈,若夙誦者。客或言:「今歲季冬之閏,移明年仲春矣。」邵攫然曰:「向者言閏二月,豈無期乎?」自此遂心動,不自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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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日,策馬過衛河之涯,惟一傔從。日瞑矣,過陂陀,至一家,見井幹,倏憶夙約。問第三家:「有女乎?」曰:「無也。」里人咸趨詢,告以故,愕且笑,邵悵然。一叟指曰:「距數里有村,仿佛此間墟巷也。」邵往跡之,到門,顧無井。徵其姓,曰:「蕭。」問其女之年,曰:「十八。」告諸父母,恚曰:「是鬼語,何慁而公為也?」邵念「兩河匯一河」,惟此為汶、衛合流處。乘騎上下清源、陶邑間,數月無所見。誦唐人「碧落黃泉」之句,恒歔欷沾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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歸濟上,尋復至清源,見映水而廬者,門井宛然。然其家孫姓,而女年十七。邵以其姓獨合,貽書太公。太公驅牛至,促之成婚。而女父母拒甚力,太公恚去,邵意步怠矣。復過館陶,道遇向時叟,叟揖之曰:「得之矣。」導以往。沿流迤陂,門有甃汲者,第三家也,姓董氏。邵整衣入,董翁延座曰:「往妁氏之請數矣,而女固不願,何圖大君子宿盟不渝若是!」遂大喜訂婚。邵太公聞之,即取日嘉禮委禽焉。時庚戌某月也。邵未有子,獨念姓譜第三字尚未葉。後閱《萬姓統譜》,譜以韻次,一為上平之東,二為下平之先,而上聲之董則三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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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史氏曰:右為餘外高祖前邱吳長庚太史所記。篇中純用散敘,簡核錯落。文之妙在於能碎,非昌黎以下所及也。若邵公能知前世事,固奇矣,然其事世亦聞有之矣。至呂夫人則又能知三世以後事,為問古來傳奇中,有此創聞否?題目既奇,文安得不奇?於是僕本恨人,驚心不已。讀之,始悟古今所謂慧業仙人,無非所謂情種也。我欲將此文獻之月下老翁,乞其廣牖靈根,以補離恨之天,俾天下有情人,世世都成眷屬,老翁其許我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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德清蔡太史之定,自言前世為杭州紹橋老嫗,少寡好佛,依婿為活,臨死復蘇,語其女曰:「余將轉生蔡氏,以佛圖未焚,暫歸,其代燒卻,以盡餘心。」因言蔡氏里居家世甚詳:「惟太貧,幸是男身,汝夫後日其往看我。」遂卒。既葬,女夫往訪,見蔡太公,告之故,出子令視。時方數月,顧之而笑,如舊相識。太史既長,不昧前因,每以語人。故至今不茹葷酒,凜佛戒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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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博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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雍正初,吾邑沈博年者,精拳勇,善距躍。一日,市中印家橋北某氏失火,延燒河南幾及半里,惟臨河南向一樓,為火所未及。窗牖洞開,中一女子韶顏稚齒,側坐床沿紗廚內,含笑若與人對語狀。而自橋以北,火勢拉雜,無路可通。救火者從橋上呼之出,女端然不動。時博年亦在橋上,對岸火焰飛射,簷前已著,即踴身冒火躍入樓中。見女側一衣紅袍者,鬚髮皆赤,以兩手持女腕,若束縛然。博年曳之不起,隨舉床前一椅,向赤髯者劈頭打落,倏不見。遂挾女飛出。既而博年歸家,遍身紫腫,呼痛不止。次日延醫視之,醫者曰:「火毒已中心胞,不可為也。」而博年呼號轉側,未半炊許,而已死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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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三姑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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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年冬初,夢廬先生之姪某,偶以事往北麻。中途朔風颯至,寒氣襲人。某在舟中,忽發狂疾,口中呶呶不休。舟子急載還家,家人環集守之,竟夕不能安枕。而語音嬌婉,其淫詞褻態,有令人不忍正視者。惟其兄芝堂至,則鼾睡帖然,出則如故。問之,則曰:「是赳赳者,有丈夫氣,不若四郎之溫麗可喜也。」于是巫醫交至,迄亦無效,舉家束手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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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數日,村中某嫗聞知,輒來探視,某笑而起萬福,曰:「媽媽,今日好風吹到此也。」言次,輒以手探褲中,為之摩弄。嫗見其憨態可掬,遂為好語勸之去,對曰:「妾與郎有夙分,其室人亦非善醋者,覺此間樂不思蜀也。」嫗曰:「然則吾為汝二人作合,合巹後乃送汝二人同歸,何如?」某囅然曰:「若是,則媽乃贈紅粉於佳人,敢忘大德!」嫗乃與其母言,以米粉塑其像,剪爪髮粘其上,兼市花燭等物,供于中堂。喚樂工四人,為之鼓吹成婚。是時某在房中,忽若夢醒,但呻吟呼憊不已。嫗即命以煤堊其面,又剪髮粘其頷下,作于思狀。甫畢,忽見某雙目豎起,失聲詫曰:「奈何遽為此變相耶?」語畢,絕不復聲,病若失矣。于是以葦縛彩輿,置像於內,載之以舟,鼓樂送至其處而還。某調理半月乃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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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史氏曰:夫湘妃淚竹,妒婦名津,此固至情之所鐘,抑亦幽恨之所激也。若陳三姑娘,相傳其未嫁而有淫行,故為父母所沉,而至今猶能為祟。若其猶有鬼神,不應縱令禍人如是。若曰無之,則此妖更從何處得來耶?某曰:女十八九麗人也,風華妖冶,殆如弱柳垂煙,碧桃含露。方其凌波微步,羅襪雙鉤,纖不盈指。斯時也,真是銷得一死。而如某者,年近強壯,火色如赭,其風貌初非翩翩可愛者,何所遭之太奇也?然此事既為餘所親見,且遇其祟者,亦非止某一人,是殆有不暇選擇者耶?則真色中之餓鬼矣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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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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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星槎先生在廣東,一日赴院早參,日卓午,中丞甫出。同僚進見者五人,禮畢,中丞就炕箕坐。未及開言,一捐班乍到稟見者,突起問曰:「請問大人貴縣?」中丞曰:「原籍大興。」某官又問:「縣系何府?」中丞曰:「順天。」某官點首稱是。少頃又問:「大人貴姓?」中丞曰:「滿洲無姓也。」答畢乾笑,因問:「貴鄉風土何如?」某對曰:「敝縣土產絕少,惟山中玃猻最多。」中丞曰:「玃猻大小幾何?」對曰:「小者不過巴兒模樣,大者卻似大人—般。」此其所謂大人,蓋指凡人之大者言也,然不知適已犯其所忌也。同列皆匿笑。中丞變色起曰:「此人亦思為民父母耶?」即日令其告病回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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嗚呼某官,亦思大人之大何如耶?雜何唐突至此!然吾觀今之以一言逆耳而奪其官者,有矣。蓋其所事之大人,非徒沐猴而冠,皆虎而冠者也。惜乎某官,不能以狐媚假其威,而妄擬廁獐頭鼠臉中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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雲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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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朝為行雲,暮為行雨」二語,宋玉賦中不載,釋之者亦無明文,而後世以為男女交歡之字,然皆不求甚解也。蓋天之降雨,必待陰陽既和,有雲斯有雨。此時天氣下降,地氣上騰,故曰:「天地絪縕,男女媾精。」《易傳》以此二語聯絡成文,正取象於天地之交媾也。或曰:「然則雲雨時,亦有妻在上,而夫在下者,此何說也?」餘曰:「此則所謂翻雲覆雨者矣!」客大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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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江公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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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隨園詩話》載:春江公子,貌如美婦人,而與婦不睦。好與少俊遊,或同臥起,不知烏之雌雄。嘗賦詩云:「人各有性情,樹各有枝葉。與為無鹽夫,寧作子都妾。」其父中丞公見而怒之。公子又賦詩云:「周公所制札,立意何深妙。但有烈女柯,而無貞童廟。」中丞笑曰:「賤子強詞奪理至此耶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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乙丑入翰林,嘗觀劇於天祿廟。有參領某,誤以為伶人而調之。人為不平,公子曰:「夫狎我者,愛我也。子不見《晏子春秋》誅圉人事乎?惜彼非吾偶耳,怒之則俗矣。」可謂善於解嘲,然此事不知是何趣味,若輩究不知是何肺腸也?因戲作判語曰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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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古男女居室,為人之大倫;夫婦媾精,有家之正則。而乃以石田為可墾,舍正路而不由,召僚友而娶契弟,徵優伶以作弄兒。遂有巾幗鬚眉,甘為兔伏;不知顧瞻肩背,願效龍陽。闢此蠶叢,自必開山力士;鑿將鳥道,竟來問渡漁翁。臀也忽生鏟柄,定教其行咨且;頭乎應戴木樨,想見不可嚮邇。溝邊城闕程綿莊注《鄭風·子衿》一章,謂是兩男子相悅之詩何妨布雨興雲;花底輿中,不惜誨淫引盜「花底」用秦宮事:「輿中」用馮子都事,皆內外兼寵者也。小則督學罷官,大則斷袖傾國。好惡拂人,陰陽易位,于是極矣。夫淫同非法,何如以手出精;並是兩雄陳武帝《贈陳子高》詩:「誰愁兩雄並,金貂應讓儂」,誰謂不毛可入?《聊齋》云:是宜斷其鑽刺之根,兼當塞其送迎之路。老吏斷獄,處決了然。竊謂既好外矣,將空房難守。亦有鵲巢,宜令鳩處。彼狡童兮,或奇痒堆熬,可帶蜂刺,以代蠅鑽。則野鴛社里,庶幾龜鑒常昭;黃鱔夢中,無勞雞奸訪舊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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霧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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己亥正月上旬,人有早起者,見遍野草木皆縞,如霏玉屑,如垂纓絡;著人辮髮間,皆結成珠琲。時方冱寒,殘雪尚在,村農竟相傳,謂之為雱云。按:雱字見《毛詩》「雨雪其雱」是也。字書音普郎切,亦音鋪郎切。雨雪之狀,何得以謂天所雨之物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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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南豐集》有「詠霧淞」詩字作淞,惟《宋史紀事本末》作松,蓋北地苦寒,夜間霧起,著樹結成珠琲,故謂之霧淞。主歲稔之兆。今村農所見,殆即是物。偶讀《惜抱軒集》,有《新城道中所見》長歌,中云:「或云休征備飯甕,捆載千億收禾麻。或云此咎達官怕,有鬼欲瞰高明家。」是休咎亦未可定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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疫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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崇禎辛巳,江震一路大疫。嘗有一家數十人,合門相枕藉死者。偶觸其氣必死。諸生王玉錫師陳君山一家,父子妻孥五人一夜死,親鄰無人敢窺其門。玉錫獨毅然曰:「平日師弟之謂,何忍坐視耶!」乃率數丐入,一一棺殮之。有一子在襁褓,亦已死,猶略有微息。親自抱出,藥乳得生。陳賴以有後,而玉錫卒無恙。豈非人之好義,天亦不能為之制耶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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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十七年,疫又作。有無病而口中噴血輒死者。相率祈鬼神,各家設香案,點天燈,演劇賽會,窮極瑰奇。廟中吏卒,俱以生人充之。時聞神語呼喝空中,枷鎖捶撻之聲。如是者將及一月。見《吳江縣志》。與舊說所傳「京師大疫,午後人鬼雜行街上,聽之有聲,逐之有影。肆中所收多紙錢,故必設水盆,命市者投錢其中」者正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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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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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吳江縣志》:萬歷三十六年大水,高田淹沒,城中居民皆架閣以居。魚蝦螺蚌滿室,臥榻之下,可俯而拾也。《烏青志》亦載:是年之水,陸可行舟。道光三年,自五月以後,郡邑街市,多以舟楫往來。鄉村中有睡酣而于床上翻身落水死者。其他漂沒廬舍及棺塚,不可勝計。七月之晦,有二僧自塘棲一夕漂至八斥永福寺前,寺僧撈起,皆未死,蓋二僧素諳水性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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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餘客震澤,欲歸不得。至中秋後,水稍落,然舟行尚未能過市橋。自田間繞道而出,到家,堂中尚有淺水,魚蝦泳躍遍地,荇藻被于墻壁,視柱上水痕幾四尺。比于萬歷之水何如也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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谷裏仙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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鈕玉樵《觚剩》所記棗核船,于棗核上刻東坡游赤壁故事,歎為神工。《坤輿外紀》言;熱泉馬尼亞國,其人工作精巧,能于戒指內納一自鳴鐘。近有于紐珠上作一時辰表者,其物蓋出鬼子,則亦巧奪化工矣。餘昔于郡中見道場山費氏,有一穀裏仙人。以楠木粒許,琢成一黍,劈開兩瓣,于中鏤作一麻姑仙。頭腹手足,悉皆嵌空玲瓏,而其眉目妍妙,褲褶工細,以及指爪之尖長,一一分明,栩栩欲活,雖芥舟老人士女不過也。或云此物能避火災。其時郡尊某公以七百金購之,不可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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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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餘父嘗言:里中花家板橋南岸白楊樹,昔嘗有一白雀來棲其顛。樹大可蔭畝許。其時凡雀之隨之者,環集樹間殆遍,迨暮白雀飛去,而群雀乃散如敗葉。或言是雀之王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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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琢在淄青,嘗見一百姓家燕窠。其燕哺雛既飛,一旦有諸野禽飛入庭除,漸集棟上無空隙。廚人饋食於堂,盤饌皆被搏撮。其老人罔測災祥,以杖擊破燕巢。隨手有一白鳳雛,長三寸許,自巢而墮,未及於地,即掀然出戶,望西南沖天而去。諸禽亦應時散逝,須臾而盡。蓋凡禽鳥遇鳳必相隨,猶江漢之朝宗于海也。是此白雀者,或即鳳雛之偶見耶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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龜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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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金華子雜編》:龜直中紋,名曰千里。其近首之橫紋第一級,左右有斜理通於千里者,龜王之紋也。今取常龜驗之,莫有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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昔黃焜以舟師赴廣南,將渡小海,軍將忽于淺瀨中得一琉璃小瓶子,大如嬰兒之掌。其內有一小龜子,長可一寸,往來旋轉其間。瓶子項極小,不知所入之由也。取而藏之。其夕,忽覺船一舷壓重。起視之,有眾龜層疊就船而上。大懼,以將涉海,慮致不虞,因取所藏之瓶子,祝而投於海中,眾龜遂散。既而語於海舶之胡人,胡人曰:「此所謂龜寶也,稀世之靈物。惜其遇而不能有,蓋薄福之人不勝也。倘或得而藏於家,何慮寶藏之不豐哉!」惋嘆不巳。得非即所謂龜王耶?不然,何龜之隨之者眾也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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薛見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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吳人薛見揚,家專諸巷。飲博無賴,而性極兇狡,里中呼為東太守,尤好漁色。比鄰李某,娶妾楊氏,絕娟好。薛艷之,每伺其出汲,兜搭與語。楊氏故靜婉,拒而不答。薛無如何,轉念李貧,可以利誘也。伺其窘,輒餽以錢米。李故世家子,雖家徒四壁,而清介自持,且惡其素行,卻之,薛慚而出,指其門曰:「任汝盛鐵櫃中,終當篡取去也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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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值季夏,溽暑雨作。李睡後,忽為雷所擊。其妻驚醒,時電光閃爍,見有似雷公形者,奮翅撥關而出。視李頂門一穴,闊半寸許,深入數寸,血液噴涌。始猶呼痛,未幾已卒。大哭,李母亦驚起,撫尸慟曰:「以兒生循謹,何緣得罪於天耶?」又顧楊氏曰:「家中素無儋石儲,今驟遭此禍,無論日後餓殍,將何以為棺殮資?」言訖慟絕。是時鄰里咸集,薛亦奔入,見眾皆束手歎息,乃攘袂言曰:「事勢至此,行路猶傷之,若皆坐視,亦安用鄰里為也!」母泣謝。薛遽返,取三十金至,謂母曰:「有此諸費可粗了,但須母自署券,將來剋日措還可也。」母乃署券以付。薛復為之拮据殮畢。姑婦再三感謝,薛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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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自此老弱煢煢,涕泣相對,時或斷炊經日。雖歷盛寒,其妻猶麻衣如雪也。而所署券已屆期,薛走索。母出垂淚,約以次年夏季,薛強諾而去。及期至,母復請緩期,薛不應,變色起出。少頃偕其黨某甲,悻悻而入,出券擲與甲曰:「汝既保券,力能代償則償之,不然將鳴諸官,勿嫌相累也。」甲偽為緩頰也者,薛不許,攜券欲出。甲力挽之,顧謂母曰:「以母之龍鐘,撫此荏弱,方愁朝不保夕,又何時得償此債?今薛郎鰥居久矣,計不如以汝婦歸伊。既可得餘金以供母殘年,婦亦得啖飯處,豈不兩全?」母慘然入,謀諸婦。婦聞言,脈脈不作一語,但有垂淚。良久,哽咽而言曰:「婦薄命不足惜,但如老母何?」母泣曰:「事至此,尚容顧我乎?」遂出以語甲。甲商諸薛,為之立券署保,取前券焚之乃去。迨暮,彩輿至,婦草草登車,痛哭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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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自歸薛後,房中箱篋,惟婦所有者,得自司啟閉,餘皆不聽啟視。一日,薛他往,婦獨坐。忽聞一篋中窸窣作響,如有鼠戲逐其中。乃起,從其後去鉸鏈,啟之,則別無他物,惟有雷公面具,及雙翅宛然,斧鑿皆備,猶帶血痕。駭極,始悟去夏之事,即薛所為也。持以語人,咸以為然,因共舁篋首諸官。令拘薛刑訊,始吐其實。蓋薛蓄意已久,是夕乘雷雨掩入,伏床下,伺其寢,潛出擊之,瞥然徑出,故死生皆莫測其端。令訝曰:「昔裴襲能作三里霧,後以行霧作賊被拷,然止以作賊而已。今汝欲求為雲為雨,而先以雷殛其夫,其兇狡乃至是乎!」遂命反接其手,為戴面具,取雙翅插兩腋,手執斧鑿,牽出遍游六門,而後斬之。甲以通謀充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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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氏歸,羞慚自縊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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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:此道光十六年七月某日事也。《不可錄》;鉛山人某,悅鄰家婦,挑之,不從。值其夫病,天大雷雨,乃著兩翼花衣躍入鄰家,奮鐵椎殺之,仍躍出。後遣媒求娶婦,伉儷甚篤。一日,婦簡篋見衣,怪其異,夫笑而言其故。婦佯為言笑,俟其出,即抱衣赴官訴之。論絞。絞之日,雷雨大作,若支裂者。薛蓋襲其故智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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考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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彭蕓楣尚書督學浙江,試湖屬府三學生員,以「沒齒,被髮,易牙」三句命題。有數人抄襲刻文。惟歸安張桂森出場後,將所抄坊本搜買略盡,署中不及吊查,以此食餼。其餘一字不移者,置二等;誤抄者,置三等。人皆笑之。比發落,尚書喚其人近案,曰:「余往曾督學某省。案臨時,唱名既畢,退坐堂上。援筆將出文題,一教職忽趨前曰:『稟大人,此處地近蠻夷,向來應試者,從無作文之例。』余愕問:『然則所考云何?』教職對曰:『出一對足矣,但字不可多,只消一字已足。』余初聞,不勝怪歎。既已無可奈何,姑出一柴字與之。於是諸生皆攢眉搖頭,及卓午,忽一生前來交卷。展視其左行對一炭字。教職在旁謂餘曰:『此卷當置第一矣。』余思以炭對柴,何以當置第一?忽又一人來交,則其左仍添一柴字。餘怒將責之,教職曰:『大人勿怒,此卷已可置第二矣。』餘怒曰:『此人仍對一柴字,奈何云當拔置第二?』教職曰:『大人若不信,試看以下,并此柴字忘之矣。』既而競無一人來交者,始歎其言不謬。今汝等以髫年所誦習者,抄寫不遺一字,記性卻佳。不然,則平日溫故之功,亦自可取。故姑取二等,以為勤讀者勸。」又指二人曰:「若汝輩卷中脫訛太多,想此調不彈久矣,今後當再加溫習。若來年仍蹈覆轍,定置劣等,將不免四十板子也。」遂命左右取其所抄刻文一部與之,逐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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昔某公督學吾浙,壬戌之秋,按臨邑中,試拔貢題。有《函三為一論》一篇。通場止邵生某一卷,本《漢書》立論,及榜發晉謁,某公曉之曰:「《漢·志》:「太極元氣函三為一。極,中也。元,始也。行於十二辰,始動於子,參之於丑得三,又參之于寅得九,又參之於卯得二十七,歷十二辰得十七萬七千一百四十。此陰陽合德,氣鐘于子,化生萬物者也。」不知此乃求歷之長短體算立成法耳。為史者,但見其數奧博,莫測所用,乃曰:此陰陽合德化生萬物者也。嘗有人於土中得一搗帛杵,持歸以示鄰里,莫不怪愕。後有一書生過而見之,曰:『此靈物也。吾聞防風氏身長二丈,骨節專車,此其脛骨也。』鄉人皆喜,作廟祀之,謂之脛廟。班固此論,亦有近於脛廟也。今賢之論,似不免為班氏所誤。然以此時風氣,即五經亦希有全讀者,況其他乎?而賢能知是題出處,可不相賞於風塵外乎?」蓋是時場中能知題之出處者,更無第二卷矣。
URN: ctp:ws3179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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